第二章
一夜过去,陆引珠背上伤痕并未好转,反而愈加狰狞。
翌日清早,她已高烧不退,浑身滚烫。
四十鞭痕交错,血肉模糊。
秋彤含泪为她处理伤口,指尖发颤。
“姑娘,忍一忍。”
陆引珠气若游丝:“殿下......可曾来过?”
秋彤手下一顿,一时哽住。
当年沈诏与陆引珠情深意重,是京中皆羡的神仙眷侣。
谁知如今,他竟任她受下四十鞭刑,不闻不问。
秋彤不忍她伤心,低声劝:“许是殿下朝务繁忙,等下朝后......”
陆引珠未应,骤然剧咳起来,每一声皆牵动背后伤处,血丝复渗。
秋彤慌忙止血,却见纱布与金疮药皆已见底。
“姑娘,我这就去请大夫!您毕竟是太子妃,是丞相嫡女!殿下纵着孟霜禾,总不能连药都不给!”
秋彤才出院门几步,便被人拎着后领掼回院内。
孟霜禾施然迈过门槛,声调轻慢:
“太子有令,东宫俭省度日。太子妃既要请医又要买药,若非我来得及时,还不知要浪费多少银钱!”
“放开!你不过是个难民窟捡来的贱民!若非因为你,太子妃怎会受伤?若她真有差池,殿下岂会容你!”秋彤怒斥。
孟霜禾反手便是一耳光:“你又算什么东西,也配与我叫嚣?”
她瞥向陆引珠血迹斑驳的后背,嗤笑:
“这点小伤死不了。我幼时被虎咬伤,敷些草药便好了。太子妃养得太娇,过过苦日子,反倒康健。”
秋彤欲再争,被陆引珠抬手止住:“去取我嫁妆来。”
孟霜禾闻言挑眉:“嫁鸡随鸡,嫁妆自然也是东宫的物事。太子妃休想动一分一毫。”
陆引珠虽知她粗鄙,仍为其无耻所惊。
女子嫁妆乃傍身之资,天下有骨气的男子皆不会动用妻之嫁妆。
寻常百姓尚知此理,她这太子妃却连自己的嫁妆都保不住。
“若真想用药,倒有一法立竿见影。”孟霜禾勾唇,“城郊药草颇丰,太子妃何不亲去采撷?”
秋彤愤然。
陆引珠连床都下不来,如何采药?
她爬起欲往外冲,沈青晏却迈入屋内:
“我去。”
“秋彤姐姐照顾娘亲,我为娘亲采药。”
陆引珠眸泛泪光。
沈青晏才五岁,堂堂东宫世子,天家血脉,一日只一餐,多吃十粒米便遭鞭手。
掌心肿未消,又要为她去郊外采药。
孟霜禾眼珠一转,指向身旁暗卫:
“你,跟着世子。若敢帮他采药或买药,坏了规矩——太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。”
暗卫应声领命。
沈青晏离去后,孟霜禾才趾高气扬离开。
至晚,沈青晏归来时,陆引珠仍在昏睡。
秋彤以热水为他净手,却怎也洗不净指甲缝中的泥垢。
陆引珠浅眠惊醒,见儿子归来,急唤:“晏儿......”
她满心愧疚:“是娘亲无用,苦了你。”
沈青晏抬手为她拭泪:“是晏儿错了。昨日若不偷食,娘亲便不会受伤。”
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烧饼,塞进陆引珠手中:“娘亲吃,吃了才有力气养病。”
饼已冷硬,边角沾泥,薄饼被折得厚实。
小小背篓中,满是草药。
陆引珠鼻尖一酸:“晏儿吃,娘不饿。”
沈青晏咽了咽口水:“晏儿吃过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腹中咕噜作响。
陆引珠泪如雨下,忍痛撑身下床,拉紧儿子便往外走。
书房之中,沈诏见二人前来,眉头微沉:
“这时过来何事?”
陆引珠将那块脏污的烧饼掷于他面前。
沈诏诧异:“此为何物?”
陆引珠冷笑:“这是晏儿今日在城郊捡的烧饼。”
见沈诏不解,她反诘:“殿下不知?孟姑娘不准府中用汤药,凡用药皆需亲赴城郊采摘。晏儿于寒风中掘四个时辰,粒米未进,这他人弃之的烧饼,他竟舍不得自食。”
沈诏这才看见沈青晏衣摆满是泥污。
他歉然将手边白粥推去:“引珠,阿禾出身不高,此事是她欠妥。可眼下正是她立威之时,若此时驳她颜面,日后恐有刁奴欺主,你体谅......”
“殿下将自己的粥予太子妃,您自己用什么?”孟霜禾骤然闯入。
沈诏无奈:“我不饿。”
孟霜禾视线扫过正捧粥喝的沈青晏与陆引珠,冷笑一声:
“太子妃若觉饥馁,不妨系紧腰带。”
“正好布庄送了新衣来,太子妃换上也可体会百姓生活,知一饮一食皆来之不易。”
她端来一叠厚重麻衣,率先穿上。
陆引珠迟迟未动。
麻衣便罢,竟是未染的素白麻布——
除丧仪之外,谁家会大肆穿用?
“引珠,阿禾所言在理,换吧。”沈诏为抚慰孟霜禾,当即披上一件外衫。
陆引珠只觉荒谬。
沈诏纵她竟至此地步。
她不愿换,可男人眼底淡厉之色却明明白白告诉她:
不得不换。
陆引珠披上麻衣那刻,屈辱如潮水般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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